老男人三个字令颜笑有些受伤，“你嫌我老。”

杨扬推开他，双手抱胸道：“大叔，您大我整整十五岁，十五岁是什么概念您知道吗，您要再大些我都可以当您的女儿了。”

颜笑：“……”

他似乎很不服她的话，一本正经道：“我的孩子也才八岁而已。”

杨扬：“您结婚得这么迟？”

颜笑点头。

杨扬嘲讽道：“您可别告诉我您的婚姻很不顺，您之所以结婚还是被逼的，您的家庭生活很不幸。”

颜笑愣住，隔了好半晌才道：“我的生活确实如此。”

“你看看吧，果然是套路。”

“什么套路，我听不明白。”

“大叔您就别装了，一般老男人的婚外情不都是这样去欺骗年轻女孩儿的吗？”

颜笑：“……”

杨扬继续吐槽：“你们老男人的伎俩无非都是这些，什么跟老婆没有共同语言，什么经常吵架感情早就破裂，什么遇到你就犹如枯树发芽老树开花，让我又重新相信了爱情什么的。”

颜笑：“……”

“好吧，我说完了，你有什么话就说吧。”

“我想说的都被你说了。”

杨扬：“……”

颜笑无奈道：“我也不跟你细谈我婚姻出现问题的事情，但目前我和妻子金文莲确实已经分居了两年多。我们之间的婚姻牵扯到两个家族的经济联姻，虽然感情早已破裂，但并不能像普通人那样轻易就能摆脱对方，因为中间牵扯到的利益太多，所以我一直都疲于应付。”

杨扬沉默。

颜笑：“我父亲是个独断专权的人，底下的儿孙辈没有一个人敢忤逆他，早年我母亲受不了他的强势性格，与他离婚移居墨西哥。她曾对我说过，离开父亲是她一生中做出的最正确的选择。”又道，“之前我跟你提到过我还有一个姐姐，她虽死于难产，却跟父亲脱不了关系。她的婚姻是父亲做的主，那场商业联姻给颜家带来了巨大利益，却间接断送了我姐的性命，其中的详情我不想细说，也不愿去回忆。”

杨扬默默地给他倒了一杯水，颜笑喝了一口润润嗓子，接着说：“我跟金文莲的婚姻也是父亲定下的，虽然我们成了怨偶，但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双方都有责任。这两年多以来，我们视对方为眼中钉肉中刺，我疲于应付她，很想摆脱这段婚姻，但我父亲不准，金文莲也不离。”

杨扬皱眉问：“你们都已经这样了，你妻子为什么还要守着一个空壳子？”

“因为家族利益。前些年金家亏空得厉害，全是靠我们的底子才渐渐有起色的，如果我们离婚，那两家的家族利益就会重新分割整理，对双方都没有好处，并且影响巨大。为了避免损失，我父亲千方百计阻拦，金文莲也不愿配合，才导致我目前的窘境。”

杨扬不说话，似乎这才意识到有钱人也有有钱人的烦恼。

颜笑自嘲道：“我父母离婚后，父亲另娶，于是我又多了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。我跟他们的关系还好，但无一例外，他们跟我一样无法做主自己的人生。在外人看来我们这群人是挺风光的，却不知一个道理，在你享受的同时相应的也会付出同等的代价。”

杨扬道：“但是你想过没有，你的这种身不由己却正是大多数人追求的。就拿我自己来说，我在公司费尽心机想往上爬，如果不是得到你的提点，我到现在恐怕还是跟以前一样被容芸踩在脚下欺负。而对于你来说，你的提点也不过是举手之劳，带给我的却是整个职业期的上升。”

颜笑：“你很努力，今天拥有的一切都是你应得的。”

“我并不这么认为。”

“何出此言？”

“颜先生，那天我们在公司我也跟你说过，我是女性，并且还是一个年轻的女性。在职场上这样的身份本就是敏感的，但我偏偏以最快的速度升了职，坐到目前看起来与我并不匹配的位置。而我升职的原因又恰恰是因为你，你是一个有家室的男人，不管我怎么跟你保持距离，总免不了被人揣测。这就是目前社会上对女性的一些偏见，它成为了我的困扰，让我对自己产生怀疑，甚至对自己所拥有的患得患失，非常没有安全感。”

“我能理解。”

“你不能理解，因为你并没有机会去体会我这种小人物的无奈。”

颜笑不语，似乎陷入了思考中。

杨扬继续说：“你跟你妻子之间的战争我不想去了解，也不想去听，那是你自己的事。我认为作为一个成熟的男人，他应该有本事去处理好这些家事，不管面临着什么困难。”

颜笑还是不语。

杨扬再接着坦诚道：“我承认我对你是有好感的，你的人格魅力让我着迷，还有你的背景，你的外形条件林林总总，这些特点让我很喜欢。但让我纠结的是你不是一般的男人，你有家室，有显赫的背景，我跟你云泥之别，只能仰望，哪怕我心生爱慕，也只能去仰望。”

颜笑叹了口气，“有时候我倒希望我只是个平凡人。”

杨扬笑道：“做平凡人也有做平凡人的难处，我们每天都在为生计奔波，而你吃着山珍海味，享着锦衣玉食，考虑的却是我们这类人嗤之以鼻的自由，你不觉得好笑吗？”

“你这是在嘲弄我。”

“我没有，我只是在叙述现实。”

颜笑微微皱眉，有时候她让他感到困惑，方才他明明感受到了热情，可眨眼间又变得异常冷静，好似铜墙铁壁的堡垒般刀枪不入。

杨扬严肃说：“很抱歉颜先生，我的底线告诉我不能跟你再进一步，在你有家室的情况下我不能无视道德底线去入侵你的家庭，不管你跟你妻子之间的关系如何，都不是我介入你们婚姻的理由。”顿了顿，“我的自尊也不容许。”

颜笑道：“这也正是我尊重，欣赏你的地方。在我眼里，不管你遇到什么事情，总能拿出你的原则去衡量。但同时我又痛恨你的冷静自持，让我没有办法进一步接近你。”

“其实你已经走近了，就在刚才，我差点丢下底线跟着你放纵。”

“那你为什么又清醒了？”

“隔壁邻居。”

颜笑：“……”

杨扬：“我很感谢你能欣赏我，但也希望你能理解我目前的处境。以现在你的局面来说，我并不适合同你交往，对我是一种伤害，对你也没有任何好处。”

颜笑细细思索，“你是想要我给你承诺吗？”

杨扬摇头，“如果承诺有用，我就不会去纠结这些了。”

“那你想要什么，婚姻？”

“你的婚姻……太沉重，我也要不起。”

颜笑看着她，似乎这才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女人心海底针。

杨扬也没有过多解释，只是下逐客令道：“现在天已经晩了，我一个人住，你在我这里也不太方便，我可以送你……”

“杨扬！”

杨扬止住话头，颜笑认真地说：“我对你的喜欢是认真的，不是玩玩而已。”顿了顿，“那次在电影院是我最糟糕的时候，我把手机里的电话都翻遍了仍旧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，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想起了你，并且给你打了电话，你来了。你知道吗，当你坐到我身边时我竟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归宿感。我只有坐到我母亲身边才有那种安定的坦然，你是除她之外第一个带给我这种感觉的女人，连我自己都诧异。”

杨扬低头不语。

颜笑握住她的手，“我很感谢命运让我遇到了你，并且珍惜。”

杨扬想抽回手，却被他握得更紧，“我希望你能同我一起去面对，我会尽快处理好我的家庭问题，干干净净地来找你。这是我许给你的承诺，请你务必信我。”

这番话说得非常诚恳，杨扬的内心有些小激动。她不得不承认她对他是怀有期许的，尽管那抹期许很少，很小，很微弱，但仍旧存在着。

“我信你。”

颜笑满足地笑了，“给我时间，我不会让你为难的。”

杨扬点头。

颜笑在她的额上印下一吻，“我走了，过几天还要去墨西哥看望我的母亲，我会跟她说我们之间的事情，她会祝福我们的。”

“还是别吧。”

“我母亲很爱我，她会支持我们。”

杨扬低头沉默，颜笑摸摸她的头，“乖乖等我回来，我会给你一个交代。”

杨扬不语，在颜笑准备开门离去时，她才犹豫道：“颜先生……”

颜笑顿身，“怎么了？”

“这样对你妻子来说很不公平。”

颜笑微微皱眉，一本正经说：“杨扬，你首先应该弄清楚一件事情，我跟金文莲感情破裂，并且已经分居两年多，就算没有你，我们的婚姻也已名存实亡。你要知道一点，你并不是我们婚姻失败的导火线。”

杨扬欲言又止，颜笑接着说：“你并不是第三者，我们之间既没有身体上的关系，也不存在金钱上的交易。今天我来找你表明心迹，你也明确表示让我把家庭问题处理干净了再来找你。就目前来说，在我和金文莲没有正式离婚之前你是没有入侵进来的，你守住了你的底线，而我也信守我的承诺，所以对我的妻子金文莲来说并不存在公不公平。”

杨扬点头，颜笑一字一句说：“你不是小三，我也没有婚外情。”

杨扬轻轻地“嗯”了一声，颜笑疲倦道：“已经很晚了，你早点休息，我回去了。”

“好的，我送你。”

“不用了，我的车停在楼下。”

颜笑离开后，杨扬的内心五味杂陈。她没料到他今天会出现在家门口，更没料到他会对她说那样一番话。不管真假，她都是激动又难以置信的。

女人都爱听漂亮话，特别是对她说漂亮话的人还是令她心动的男人。她偷偷宽慰着自己，不管怎么样，先保持距离姑且信一信他。

双方打开心扉坦诚沟通交流后，杨扬不再纠结，颜笑也退回原位，在他没有处理好自身问题前他们继续保持着工作往来的合作关系。

这对二人来说无疑是非常合适恰当的，他走他的阳关道，她过她的独木桥，谁也不会干涉谁的私生活。

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这种平静并未持续多久，打乱它的并不是颜笑，而是一个陌生来电，一个奇怪的陌生来电。

一天夜里，杨扬被手机铃声吵醒。她迷迷糊糊地接起，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，操着一口粤语骂她。

杨扬莫名其妙。

对方的语速极快，说的又是粤语，她并不明白对方到底在说些什么，只隐约觉得对方的语气非常不好。

半夜三更莫名其妙接到这样一个电话，杨扬还以为对方打错了，也没回嘴，只是不耐烦地挂了。

谁知没过多久，手机又响了起来，杨扬不禁有些恼火，还以为又是刚才那个人打来的，结果拿起手机一看，来电显示的是另外的号码。她困惑地接起，这回是个东北女人的声音，同样不分青红皂白地骂她，骂得那叫一个难听。

杨扬的瞌睡彻底被两个电话干扰醒了，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，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两个陌生人打电话来骂她。

鉴于对方说的语言能听明白，她耐着性子问对方为什么半夜三更打来电话骂陌生人，是不是吃饱了撑着。

对方愣了愣，随即说：“你自己干了什么事心里头就没有点逼数？”

杨扬：“……”

莫名其妙。

她怕是遇到了智障。

没好气地挂断电话，才不到两分钟，手机又响了起来，她直接按免提，电话里传来一道四川女人泼辣的唾骂声，那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卧室里异常刺耳。

也不知是被这些唾骂声刺激得精神了还是其他原因，杨扬居然产生了一个大胆想法，她起床把另一个没用的手机翻找出来，并下载了一首恐怖片的音乐。

不出所料，挂断的电话又一次响起。

杨扬心平气和地接起并按下免提键，对方刚一开口，恐怖片音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。对方愣住，片刻后尖叫一声有鬼就迅速挂断了。

杨扬很满意那个陌生人的反应，并且屡试不爽。

不过很快她就丧失了娱乐兴趣，因为她实在太困想睡觉。但手机却断断续续响个不停，铃声连绵起伏，此消彼长，大有星火燎原之势。

直觉告诉她，手机肯定中毒了。

麻利地按下关机键，顿时整个世界都清静下来，杨扬继续酣睡。

第二天一大早杨扬开机，手机里无数条信息蜂拥而来，并未因昨晚的关机而消停。她皱着眉头粗略翻了翻信息，全是辱骂的脏话。

我他妈怕是闯了鬼吧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