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章 爱莫能助

顾妈妈: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。”

顾爸爸:“都怪你,平时叫你谦让着点田琳,你偏要跟她找茬,这下好了,把儿媳妇作跑了,让你儿子成了光棍,天天伤心难过,我看你好受不好受。”

顾妈妈:“我也不是成心的呀,就是觉得年轻人不懂事,什么都要教。”

“那是你管得太宽!”顾爸爸和顾薰异口同声。

顾妈妈:“……”

为了让田琳尽快恢复正常,顾爸爸动用一切人际关系,找最好的脑科医生给她看诊。结果都不尽人意,就是选择性失忆。

田琳除了丢失一段记忆外,身体状况非常良好,头上的包已经消了,能跑能跳,吃嘛嘛香。

大闺女变成了这样,两家人也没辙了。

双方二老坐到一块儿讨论两个家庭即将面临的困难,顾爸爸说:“黎医生说了,目前田琳的身体状况没有大碍,想要找回丢失的那段记忆得看契机,说不准哪天就突然想起来了。”

田妈妈:“万一她一直想不起来怎么办?”

顾妈妈:“是啊,万一她一直想不起安生,那咱们安生怎么办?”顿了顿,“现在安生可伤心了,天天茶不思饭不想,人瘦得厉害,我很怕他扛不过去。”

顾爸爸很是无奈,“这个坎儿得靠他自己挺过去,如果他们有缘分,定能再续上。”

田爸爸犹豫了许久才道:“亲家,说句不好听的话,假如田琳一直如此,那这婚……”

顾爸爸道:“我们家安生说了,一切遵循田琳的意见。如果她最后没能记起他,又重新找到了合适的人,他会配合离婚的。”

田爸爸重重地叹了口气,“这俩孩子,好事多磨,咱们做长辈的都耐心着点吧。”

顾爸爸:“只有这样了,毕竟强扭的瓜不甜。”

得知田琳把顾安生忘得一干二净,莫小莫和杨扬非常吃惊,两人约好上门探望。田琳一见到她们就发牢骚道:“姐们儿,你说我妈是不是傻,天天在我跟前唠叨说我嫁了个瞎子,哪有当妈的这么诅咒女儿,烦得我都快抑郁了。”

莫小莫:“……”

我为顾安生默哀。

杨扬:“……”

我为顾安生哭泣。

两人似乎觉得太不可思议,纷纷用戏精的眼神看她,杨扬毒舌说:“田小姐,你不会是后悔了吧,后悔跟顾安生结婚,所以才编了这么一出。”

接着莫小莫附和道:“是啊,你俩的感情这么好,怎么可能把他给忘了,这剧情不合符逻辑,不科学。”

田琳像看疯子一样看她们,得,又来了俩!

世界变得很陌生,田琳觉得很暴躁。她不知道她上辈子做了什么孽,好好的日子过着,结果一觉醒来所有人都告诉她那个叫顾安生的瞎子是她老公!

父母也就罢了,结果闺蜜也如此。

田琳无法理解她们的脑回路,并用充分严肃的表情问莫小莫:“我平时的智商表现得很……难以让人理解吗?”

莫小莫老实回答:“挺正常的。”

“那我长得很对不起观众吗?”

“没,符合主流的审美观。”

“难道我有见不得人的特殊癖好或缺陷?”

“没见过。”

“那不就对了嘛,我就一正常人,正常人怎么会嫁给一个瞎子呢?”

莫小莫:“……”

是呀,正常人怎么会嫁给一个瞎子呢?

这不科学!

莫小莫被绕晕了,还好杨扬的智商在线,提醒道:“田小姐,你忘了一样东西,叫荷尔蒙。”

田琳:“荷尔蒙是什么鬼?”

莫小莫道:“俗称爱情。”

田琳更觉得可笑,“你们的意思是说我是因为爱情才嫁给顾安生的?”

“正确。”

“好好笑哦,我妈答应吗?”

杨扬:“……”

莫小莫机智回答:“你俩偷户口本去领的证。”

田琳更是觉得搞笑,“没我妈的准许,我敢吗?”停顿片刻又道,“你们仔细想想,我从小到大有干过一件忤逆我妈的事情吗?”

两人:“……”

不知怎么的,她们竟然被田琳严谨的逻辑说服了,甚至觉得出毛病的人并不是田琳,而是她俩。

世界太疯狂!

离开田家后,两人在风中凌乱,莫小莫说:“我怎么觉得田琳这事儿挺邪门的,一趟葬礼回来就变了,像患了被害妄想症似的,把她和顾安生的结婚证摆眼前死活不承认,觉得是我们要害她一样。”

杨扬若有所思道:“我反而觉得这倒是她正常的模样。”

“什么意思?”

“你仔细想想,一个衣食无忧的乖乖女怎么会不顾父母的反对嫁给一个瞎子?按照她的正常思维来推断,事情确实不合符逻辑。”

莫小莫无语。

杨扬继续说:“如果我变成她,也会觉得很奇怪,一觉醒来什么都没有变,唯独变成了已婚,且还是一个不合符她做事风格的对象。你说像她这样的妈宝女,怎么能接受现实?”

莫小莫更无语了。

杨扬叹道:“这道题无解,除了田琳自己想起顾安生,我们也是爱莫能助。”

顾安生表示他很无助!

当初他和田琳走到一起是因为田奶奶,如今两人分道扬镳也是因为田奶奶,可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。

为了能重新引起田琳的注意想起他,顾安生又像他们相遇之初那样再次站到红绿灯路口等她。尽管他知道她的目光不会再停留到他的身上了,他仍旧会去做,因为除此之外,他没有任何法子。

风,冷寂。

顾安生默默地站在人流穿涌中,微乱的发丝挡住了眸子,却阻挡不住眼底的茫然空洞。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人群里,木讷地望着前方,习惯地屏住呼吸,仔细聆听她的声音。

她要求他必须记得她的模样,她的气息,她的一切,只要她走过来,他相信他能认出她的,哪怕在千千万万中,依旧会认出她。

那时他并不知道田琳就站在对面等红绿灯。她依旧如昔,喜欢用手机到处抓拍。她的视线扫过了对面的所有人,最终却未定格到他身上。在她的眼里,他只是个陌生人,一个盲人而已。

红绿灯跳动,所有人过马路。

顾安生依旧默默地站在那里,静静等待。

熙熙往往的人流从他的身边走过,直到她从他的两米开外路过时,他闭上眼细细分辨那抹气息,恬淡地笑了,唇角的那抹微笑令他的脸庞变得柔和起来。

今天,是他站在这里等待的第五天,也是他遇到她的第一天。是的,她第一次从他的身边走过。

他,能确定!

自此以后,顾安生养成了一个习惯,每天下班后都会站在十字路口默默等待。他不喜欢嘈杂,可从现在开始,他学会了适应。

他不敢打电话给田琳,更不敢上门去找她,怕她生厌。他要做的就是每天有机会出现在她的面前,在不会打扰到她生活的前提下,唯一能做的也只是默默等待罢了。等到某天她忽然好奇地跑上前问:嗨,顾安生,你在等谁呢?

等待是漫长的,特别是当一个人对自己都还没有任何把握时。他害怕她厌恶,害怕她远离,更害怕她彻底遗忘。

去年田奶奶病重,他傻傻地站在路口等她,她来了,他却不再认识。

今年田奶奶去世,他依旧傻傻地站在路口等她。他能记住她的气息,可她却将他遗忘了,曾经交汇的两条平行线终究各自回到了现实。她依旧是田琳,乖巧听话的淑女;他依旧是顾安生,眼里没有任何光亮的瞎子。

从这一刻起,他变成了真正的瞎子。

因为没有人会拉着他到处为他直播现场,没有人会告诉他哈根达斯的各种味道和颜色,更没有人会告诉他,顾安生,你用的毛巾是淡蓝色的。仿佛在那么一瞬间,他的世界里就真的只剩下了聆听。

雨天,淅淅沥沥。

这已经是顾安生站在路口默默等待的第十二天。

这十二天以来,他记得田琳从他身边路过三次。他这才恍然明白,他们之间相遇的时间并不巧,以往不过是她故意与他碰头罢了。

冷风微凉,水雾沾湿了发丝,有的甚至飞洒到他的睫毛上去了。旁边的狗狗好奇地仰头张望,似乎在琢磨着这个场景好像有点眼熟。

雨,稀里哗啦。

顾安生静静地站在伞下,侧耳倾听。意外的是一个女生跑过来热情说:“你好,我是工商大道的交通志愿者,请问你需要帮助吗?”

那一刻,顾安生愣住,记忆仿佛变得温暖起来,“谢谢,我不用。”似想起了什么,小声问,“你能帮我找一个人吗?”

“你说。”

他从钱包里取出一张照片,“麻烦你帮我看看她有没有在对面。”

女生伸手接过照片果真按他的意思观望对面准备过马路的行人,可雨雾太大,又撑着伞,实在难以看清。

“雨太大了,看不清,要不这样吧,下次我再帮你,好吗?”又解释说,“我最近都会在这附近活动的,不会食言。”

“谢谢。”

待女生走了后,顾安生静静地站在雨雾中吹冷风,脸上隐隐露出一片茫然失措。

他也不知道他站在这里有何意义,更不知道这样继续下去会变成什么样子。他只想等到某天,田琳忽然跑过来问他:顾安生,你为什么不回家?

仅此而已。

他的愿望,仅此而已!

远处的顾薰静静地望着这一幕,眼眶有些湿润。

从顾安生每天坚持站在路口到现在,她一直都在。那时她多想冲过去告诉他:哥,别再傻了!可她什么都不敢做,自从葬礼过后他们每天都担忧他,怕他出事。

大约又过了十多分钟,顾薰才走到十字路口,不动声色地擦了擦眼,平静说:“哥,走吧。”

顾安生偏过头,衣袖早已被雨水浸湿,鞋也湿透了。他伸手摸她的头,空洞的眼底尽是寂寥失落。沉寂了许久,才木讷道:“对不起,我总让你们担心。”

那一瞬,顾薰再也忍不住哭了,一把抱住他,泣声道:“哥,别傻了。”

她哭了,从田琳出事到现在他的难过她都看得真切。这是她第一次感到了心疼,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狼狈失落。

顾安生依旧没有出声,只是抱着她沉默。

雨,越来越大,两道身影和一只狗默默地消失在雨雾中。

“哥,明天别傻站在那里了,没用的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别折磨自己了,好不好?”

“……”

“爸妈很担心你,我们都不希望看到你这样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哥,我们都知道你很难过,可你这样让我们更难过。”

顾安生一直沉默,这次却不再沉默,“她不记得我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她厌恶我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我无法重新走进她的生活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我唯一能做的,就是在不干涉到她正常生活的前提下,出现在她的视线内,让她重新记得我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顾薰,你说我除此之外,又还能为自己做些什么呢?”

顾安生的面容依旧恬淡平静,仿佛他生来如此。他总会用自己的方式去疗伤,寻求期望,哪怕一天,两天,一个月,两个月,甚至一年,两年……

无论他做过多少傻事,忍受过多少难堪,受伤过多少次,终究会默默地吞噬掉它们,温暖如昔。

但等待一个人是寂寞的。

那时田琳拐他去领结婚证,他去了,并认定了她。

她说,顾安生,咱俩要吵架的话,你得让着我;她说,顾安生,如果你妈不在家的话,也得做家务;她说,顾安生,我这辈子最恨将就,别让我将就跟你过一辈子;她说,顾安生,我要剥夺你的离婚权利,我要不离的话,你死也别想离……

她有很多很多的不可理喻,他愿意纵容,愿意赋予她无限权利去天马行空。遗憾的是有些人,有些事,终究错过,路过,强求不得!

开春天气渐渐回暖起来,田琳跟没嫁人之前一样能吃能睡,上下班生活作息非常规律。以前她挺头疼田妈妈总是逼她去相亲,这下好了,田妈妈只字不提相亲的事,日子过得很是爽利。

倒是莫小莫受到她的影响,工作上总是心不在焉,看谁都觉得心烦。裴旭很不满意她的表现。

鉴于对方说话总是一针见血,莫小莫严肃地跟他探讨起田琳的心态,裴旭认真回答:“你朋友这是在发泄对生活的不满。”

莫小莫困惑问:“可我觉得挺好的呀,生活无忧无虑的,什么都不缺,有什么不满?”

“那你说说你朋友平时有跟你们发过牢骚吗?”

“牢骚有发过,无非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。”

“比如?”

“婆媳关系算不算?”